引言

古希腊还留下了一样最伟大的遗产：我们如何理性思考周围世界及其运作方式，还有我们如何探索人类思想和人性。换言之，哲学，就是他们留给我们最大的贡献。第一拨较早的希腊哲学家是爱奥尼亚理性主义者，我们在第五章提过。他们就自然和物质世界提出疑问，而公元前5世纪，出现了第二拨重要的哲学家——智者，他们的着重点有所不同。

他们继续提出疑问，不过将关注点从自然界回到了人类思想本身。因而，许多智者对人类行为、伦理、政治、历史和心理学产生了兴趣。参与这一运动的哲学家包括一些史上最伟大的哲学家，如柏拉图和苏格拉底，他们的哲学思想和方法至今仍深深吸引着我们。智者除了从事哲学，还开班收费讲授辩论技巧，并以此为生。他们向雅典和其他希腊城邦的年轻人传授辩论技巧，尤其在雅典，政府鼓励市民在公共场合集会发言，这些辩论技巧能帮助年轻人顺利从政。

然而，智者的学说引起了很多人不满，尤其是那些思想较为传统保守的人。批评者因为他们有时主张道德相对主义而把他们看成寄生虫和骗子，觉得他们是一种威胁。他们的辩论技巧有时被视为巧舌如簧，而复杂理论被认为是强词夺理。此外，他们的许多哲学思考还异常深奥，这点对他们的名声也毫无帮助。著名的智者高尔吉亚的一部作品就是个很好的例子。他写了一本书，通过冗长而复杂的逻辑论证，表明无法证明任何东西是真正存在的。

这本身就够反叛的了，可他在接下来的一部分中继续加深论证，最后在第三部分中说，任何事物都不存在，即便真正存在，我们也无法真正理解它，即便我们能够奇迹般地理解它，也无法顺利传达给别人。对于担心收成和吃饭的老百姓来说，这些抽象的理论思考既无法理解，又不实用，因此智者哲学思想最能吸引的是那些年纪轻轻、无所事事、喜欢挑战长辈的富家子弟。公元前5世纪，雅典城还生活着一位历史上最伟大的思想家、哲学家——苏格拉底。尽管苏格拉底经常被归为智者一类，但他从未收过学费，可能也不认为自己是老师。

他没有任何作品，我们对他的了解，主要来自他的弟子柏拉图的作品。苏格拉底认为应该遵照神的旨意探求真知，他形成一种完全由提问构成的教学方法并以此闻名。这一方法后来被称作“苏格拉底诘问法”，他会向一个号称聪明的人，提出一个看似随意的问题，然后不断追问。通常，这些后续的问题会挑战回答者的假设，或指出其陈述的漏洞，最终，被苏格拉底追问的可怜对象会深陷矛盾的泥潭，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无知。这种教学方法不是直接给出答案，而是让人们形成自己的结论，反思自己的成见。苏格拉底诘问法，至今仍然被认为是最好、最有效的教学手段之一，不仅是哲学，各个领域的教师都继续效仿苏格拉底建立的教学模式。

苏格拉底热爱的另一个修辞手法是“类比”，他不仅使用类比进行论证，还用类比帮助别人理解艰涩的概念，这也成为一种重要的教学技巧。但很不幸，他的方法在雅典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，那些被他公开揭露无知的人尤甚。最终，他因为一些追随者的行为而背负罪名，遭到审判。经过可耻的审判，一个雅典陪审团判处他死刑，尽管人们都认为他会逃离雅典，可他却留了下来，心甘情愿地喝下那杯致命的毒芹汁。

我们对苏格拉底一生的了解，主要来自他的学生柏拉图的作品，柏拉图自己也成为史上最著名的哲学家之一，他形成了一种独特而影响深远的世界观。简言之，他认为，我们能用感官感知的世界，实际上并非现实。此外还有一个通过纯粹思想才能到达的世界，在那里一切事物都以完美、理想、真实的形式存在着。我们在这个世界感知的一切事物，不过是那些理念苍白残缺的影子。

“柏拉图式的爱情”如今用来表示一种无性之爱，这一概念源于柏拉图的理论，他认为，爱一个人，应该是将其灵魂引向理念世界、走上神圣爱情道路的第一步；爱一个人的身体之美，应该转化成热爱他的抽象之美，再升华到对神性的爱，神性是一切美的本源。如果你曾经好奇人们说的“找到另一半”，这种说法很可能来自柏拉图在对话录《会饮》中提到的“球形人”的故事。